夜色如墨,将巍峨的宫城浸染得一片死寂。
养心殿内,烛火静静燃烧,偶尔爆开一星灯花,发出轻微的“噼啪”声。
偌大的殿宇,空旷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秦天,这位曾经的北境悍将,此刻身着一袭崭新的三品御前侍卫飞鱼服,沉默地立于殿中。
锦绣的衣袍穿在他身上,却像一件沉重的囚衣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,如一柄饱经风霜、宁折不弯的钢枪。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股支撑着他的傲气,早已在顾府那座崩塌的假山前,被碾得粉碎。
他没有行礼,也没有开口。
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,死死盯着书案后那个年轻的身影,目光中混杂着探究、警惕、屈辱,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……恐惧。
御座之上,何岁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他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,手中悠闲地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古籍,神态专注而平静。
时间,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每一秒,对秦天而言,都是一种煎熬。
他心中的怒火与困惑,像两头凶兽在互相撕咬。
他想不通。
那一拳,王忠那一拳,绝不可能蕴含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!那更像是一种……规则层面的抹杀!
一种他无法理解,更无法抗衡的伟力!
终于,何岁将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,头也不抬地,用一种仿佛在闲聊家常的平淡语气,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。
“北境风沙大,想必秦将军在那里,吃了不少苦头。”
秦天的瞳孔微微一缩,嘴唇紧抿,没有作答。
何岁浑不在意,继续自顾自地说道:
“朕听说,北境的蛮族骑兵,来去如风,极擅袭扰。我大玥边军虽勇,却往往被其牵着鼻子走,疲于奔命,战损居高不下。”
他顿了顿,终于缓缓抬起头,那双幽深如夜的眸子,平静地望向秦天。
“若是秦将军你来指挥,当如何应对?”
这是一个纯粹的军事问题。
但在此刻此地,却像一柄无形的尖刀,抵在了秦天的心口。
他若不答,是为抗旨。
他若答了,便等于承认了自己有能力,默认了皇帝对他的“价值评估”。